一旁的烛火照在他侧脸上，将脸上本就不多的棱角一并掩了去，“是我的错，也许当初不该为了获得子家彻底的忠心而将你收进王宫，我得到了应得的，如今这便是我的报应。”起初宠她爱她，不过是要制造些风波利用她铲除朝堂上的异己，用她压着野心勃勃的明家，与姒洛背后蠢蠢欲动的南国相抗衡，嘴上的柔情蜜语不过是掩人耳目的一场戏，却不知何时假戏当真，演变成了如今这般痛不欲生，欲罢不能的境地。

水雾在丹眸中淡淡氤氲着，他望着妇好的视线也便蒙上一层浅浅的雾霭，仿若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一直是这般云里雾里，“其实，我初次见你躺在潮起砾石滩上，当真没想到我们竟然这样有缘，我只向上天讨了个王妃，他便设计用这样的方式让你我相识，还记得吗？你当时就是一只随手一捧就会炸毛的小兽。”想及当日那些时光，虽是流离颠簸不知安全与否，可心是当真的自在。

武丁一笑，“你很聪明，就算后宫中所有人看到我对你的宠爱，都一个个以为是大王爱美色将你当成了众矢之的，可你比她们想得多，知道自己的母家对于一个新上位大王的重要性，所以你拒我千里之外，我倒还开怀，想着我们也就这样清清楚楚地过下去，子家利用我对你的宠爱征服百官，我便借你和子家的手杀掉一切图谋不轨的人，你与子家的几次颠簸，失意或者顺畅都是出自我的手笔，本以为运筹帷幄实在畅然无比，可不知为何，每每见着上案前添茶的一双手，便想起你。”

言此，他竟笑着摇摇头，“当时还以为是出自愧疚，现在想想那才是一切的开始，直到伏宸的出现，整日以陪同姒洛的名义留在后宫，我便坐立难安，从未听到任何有关的流言，我却几乎将他视成了眼中钉，当时你陪着我演戏演惯了，将他的长笛守在自己身边，之于伏宸那样重要的东西如何放在你那里，所以我从不后悔一剑杀了他，他可以染指任何一个女子，当我看到他那样抱着你，一剑杀了他的念头就从未断过，他虽曾救过你，可那的确是他的本分，他的身份被揭穿南国彻底与安阳王城撕破了脸皮，我一直都记得那日凤栖殿大火延绵，空中还落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你一身玄服绣以红纹，手持两柄弯刀挡在我前头，那是一生都难得见到的好景色。”

“从那时起，你便当真走不了，你被我弄伤的左手一直在脑海中翻涌成型，若是当初我所说不过是说给众人听的假话，自那以后便当真想要你如同你母亲期望的那般岁月静好的做个恬淡安然的女子，我暗自许了你一生一世的安宁，可你啊，总是像个要逃离绳线拉扯的风筝，我以为可以给你天空，给你草原，任由你在我的庇护下逍遥，可终究是留不住的。”

武丁深深盯着妇好的眼眸，大手缓缓抚上她同样冰冷如同霜雪的脸颊，“不是我留不住你，是你不愿意留在我身边，你从不在意我宠幸谁，疼爱谁，更是在乎我们多久没有见面，没有抱怨，你对我一无所求，可是我发了疯要你必须留在这里，如此一想这便是执念了。”

大拇指轻轻摸了摸她轻薄的眼帘，“是我欠你的，我欠你子家的两条人命，欠你一个安生，欠你一生幸福，羡姬之事，若是我想说是因为你，你会信吗？”说到这，方才平平阐述的言辞陡然激烈起来，似是迫不及待想要解释，“她是你的仇人，若是我做出宠爱她的假象，你一定会忍不住过来质问我，可终究，是我痴心妄想了。”

这一错，便只能用一生忏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