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坐在案几后的,并不是别人,而正是大汉帝国徐州刺史部下邳国封王刘意的家丞钟离越!
孙坚缓慢地将自己半陷在楼梯口的身子挪到了二楼的草席上,双膝跪地,一步步蹭到了钟离越的对面。他双手压在自己膝盖上,警惕地盯着钟离越刚倒给他的一樽酒,没有喝。
钟离越轻蔑地笑了一下,说道:“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难道文台你还不把我当朋友吗?!”说罢,自己拿起孙坚面前的酒樽抿了一口,然后再推给孙坚,示意其中无毒。
孙坚没理会酒樽,转而指指被绑的胡婵与孙策,问道:“朋友?你就是这样对待朋友的家人的?”
钟离越一皱眉,叹口气:“哎,文台,出此下策,我这也是没法子啊!但是你要相信我,今天我所做的,都是为了孙家的好!”说罢,他拍拍手,叫楼下的胡玉上楼,松开了胡玉与小孙策的绑绳,以及堵塞在他们口中的烂布。孙策一张口刚想喊“爹”,就被孙坚瞪眼吓了回去。小孙策低下眼睛,不再说话。
钟离越眯着眼睛看着孙家人的表演。他看得出,孙坚如此教训儿子,就是在告诫自己:孙家人即使项上横剑,亦可声色不动,稳如泰山。
孙坚没有与钟离越对眼神。他转头又看看在钟离越身边坐下的胡玉,突然抓起钟离越刚才倒满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他将酒樽往案几上一摔,自语道:“让我还是先来猜猜,你们两个究竟为何联合设局害我的吧。你们肯定不是为了求财。实际上,靠着倒卖胡人献给朝廷的物资,我们三个都发了不少财。你们没有理由去谋害生意上的伙伴。或者,再让本县丞猜猜……你们是想叫我一起去谋反,去参加黄巾道,但怕我不从,这才绑架了我的家人,诱我入瓮,对不对?!”
胡玉对着钟离越笑了起来:“我刚才说的吧,文台这人一点就通,七窍皆透!”
“不!不!不!”孙坚摆摆手:“我现在七窍就通了一窍,另外六窍还混沌着呢!”
“要不要我们两个帮你再疏导一下啊?!”钟离越又给孙坚斟满了酒。
“好啊!那就请钟离兄告诉我孙文台,我现在县丞做得好好的,为何要冒着全家掉脑袋的风险,跟着你们去做什么反贼?”孙坚摆弄着酒樽旁边的青铜蟠虎耳,还是没有立即喝下。
“这很简单啊,如果你不答应我,你现在就会看到我杀了你的爱子与爱妾!”胡玉一边呵呵笑着,一边用手猥亵地抚摸着胡婵修长的脖子。胡婵咬住嘴唇,摆弄着自己的衣袖,不敢与孙坚双目对视。
孙坚压住怒火,脸色强装淡然,再问胡玉:“那我换个问法。你胡玉生意做得好好的,为何要冒着风险从贼呢?”
胡玉一手抓头,另一只手却依然在胡婵腰间偷偷乱摸:“因为世道变了啊!黄巾道已经预谋好在甲子年,对,也就是在今年,于全国起事。目下已经聚合精壮三十六万,遍布各州,只待大贤良师张角一声令下,就可撼动天下,让山河变色。反观暴汉,这几年阉宦横行,民不聊生,忠良被害,将不识阵,官军若仓促应战,肯定不是已悄然布局十多年的大贤良师的对手。良禽择木而栖,我想我胡玉也必须弄点见面礼给黄巾道,这样日后才能飞黄腾达。比如这座物产丰沛的下邳城,就是份不错的见面礼。不过,我也只是一商贩而已,身边就这么几个弟兄,难以攻城略地,所以才要找你文台兄做内应啊!”
孙坚眼里喷出凶光:“胡玉,当年就是我将你招安的,你现在却反劝我从贼背汉!你也不想想,自光武中兴以来,拉旗造反、窃号自娱者,有谁得了好下场?且不提当年扬州会稽的许贼的下场吧,光和元年注:一七八年在交州南海郡注:今广东谋反的几万贼人,难道不都也被交州刺史朱儁在三十日内轻松剿灭了吗?要知道反贼的领袖梁龙可是拉拢了海南太守孔芝一起谋反的!你瞧,梁龙拉拢了一个两千石高官谋反,结果都被朝廷轻松镇压,你现在拉我一个区区四百石县丞入伙,难道反而能撼动大汉根基了?此外,你说官军将不识阵,但朱儁、皇甫嵩这样的名将尤在,就凭你们几个毛贼,就能翻云覆雨不成?”
“爹爹说得好!”小孙策在一边听得兴起,拍起手来。
钟离越也哈哈大笑起来:“文台最近口才也日益增长,真是文武双全啊!”但他立即将脸色一沉:“但你的推论有三点不对!”
“请钟离兄指教!”孙坚终于喝了第二杯酒。
钟离越清了清嗓子:“其一,梁龙在南海郡能够调动的精壮只有三万,而黄巾道调用的人力接近四十万。若义军在十三州全面开花,朝廷肯定会顾此失彼。其二,朱儁灭梁龙,多调用其在会稽的部曲,可见所谓名将,亦离不开家乡人的帮衬。其在交州的战绩,亦在其辖区内取得,所以朱氏才能侥幸自由调配兵力。而今日之黄巾道乃是在全国起事,战场绵延之处难以预料,即使是名将,只要出了自己辖区,恐怕也会权责分离、捉襟见肘。其三,即使我承认朱儁与皇甫嵩都有将才,但昏君刘宏忠奸不辩,未必会知人善用。即使勉强启用此二人,也会派出宦官做监军,无故削弱官军战力。由此三点,可见大汉气数已尽。而所谓黄天已死,苍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亦非是虚张声势之辞,而是对于未来几个月即将发生的大事的预判。文台,你得想明白,你一个区区四百石的县丞,有必要给这样一个昏庸的朝廷殉葬吗?而一个如此腐朽的朝廷,难道又是你一个四百石的小县丞能够救得了的吗?”
孙坚眼里看着钟离越飞溅着唾沫星子的嘴,手里却在袖中默默拧着酒樽边的青铜蟠虎耳,就好像自己再用把力,就能将虎背拧断似的。等到钟离越闭了嘴,孙坚才开口:“钟离兄,朝廷与王爷都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反?你账面上的薪俸虽然只有比三百石,比我还低了两等,但家丞这个位置在暗里的好处,可是远远超过了我这个县丞的。现在的日子难道不好吗?”
“哎!”钟离越长叹一声:“文台啊,你说的对,谁不想过太平日子啊!但是你得想明白,造反的是黄巾道,而不是我钟离越,我只是跟着造反罢了。请问: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如果我不跟着造反,黄巾军进了下邳,若问民众下邳第一贪官是谁,他们又会怎么说?我知道我钟离越在下邳的官声的确并不是太好,还积累了一点民怨。也正因如此,黄巾军一进城,他们肯定就会借用我全家人的人头来收买人心。与其如此,我不如主动去做黄巾道的内应,这样一来,岂不能由此全身而退了?”
“那么王爷该怎么办?你可是王爷身边最信任的人?!你放贼人入城,王爷还有活路吗?”孙坚瞪大了眼睛。
钟离越捋了捋胡子,阴笑起来:“下邳王刘意就是一个九十多的糟老头子,没事读读佛经,一副臭皮囊罢了。他信任我?也许是吧,但是他本人值得我托付自己的性命吗?文台,你也是知道的,自光武中兴以来,洛阳朝廷对地方封王一直戒心深重,很多封国建而后撤。就拿这徐州地界来说罢,什么泗水国、广陵国、彭城国,现在都不知所终,并入后设的郡县。下邳国之所以能够幸免,便是因为诸位封王均深谙自保之道,知道什么叫低头做人。不过他们的头低得也过了吧!就拿头一任封王刘衍来说吧,他在位五十四年,除了长得俊美之外,没有给世人留下任何印象。第二任封王刘成,在位才两年,他的短命则是其留给世人的唯一印象。第三任封王刘意,也就是我们的那位老王爷,在位都五十七年了,而他带给是世人唯一疑惑便是:他为何一直能够老不死。你看,一个自己都朝不保夕的破王爷,我钟离越为何要关心他的下场?恐怕洛阳朝廷也不关心他!朝廷更希望出现的结局,或许就是他在兵乱中举家被杀,这样天子就有借口消除整个下邳国,并入新建的什么郡了。其实我连新郡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下邳郡,哈哈!”
“钟离大人,你刚才的话乃是自相矛盾!”一边的孙策突然发了言。
“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孙坚又瞪了孙策一眼。
钟离越对孙坚摆摆手:“童言无忌么!”他回过头,歪着脑袋看着孙策:“小娃,你倒说说我哪里自相矛盾了!”
孙策双手攥紧拳头,满脸通红,辩白道:“你前面说黄巾道若攻下邳,朝廷官军必败,你是因为要保命才从贼。而刚才你又说,朝廷能够在下邳王被杀后趁机除其封国,再建新郡,这就说明事后朝廷还是能够击退黄巾贼的。钟离大人,你到底是赌哪边赢?这不是前后矛盾,又是什么呢?”
钟离越大力点点头,伸手捏了捏孙策肥嘟嘟的耳垂,赞赏道:“阿策,你才十岁,就有这见识,比我那同样十岁的犬子钟离超强多了!”
“哪里!我孙策可不像您那位公子,想不出用身子堵住鞠门防守的秒策!”孙策语带讥讽,不屑地看着钟离越。
钟离越没有目睹这日下午自己的儿子在蹴鞠时是如何作弊的,因此没有太明白孙策这话的含义。但从其语气上揣测,他与自己的儿子应已有了积怨。不过,目下他也没心情细究这些小孩子之间的恩怨了,只是转而回复了孙策刚才对他的反驳:“阿策,我现在就来解释,为何我没有自相矛盾。老实说,我既相信黄巾必克下邳,也相信黄巾得不了天下,同时还相信大汉定亡!”
“黄巾既然会败,大汉怎么会亡?!”孙策被弄糊涂了。
“很简单啊!”钟离越边说,边开始为自己倒酒:“因为最终打败黄巾的,可不是大汉朝啊!”
“你的意思是……”孙坚眯着眼睛,边想边说:“当下的天子,就好比是……当年的王莽当下的黄巾道,就类似是……当时的绿林、赤眉……而最后收拾天下的,乃是一位新的光武刘秀?”
钟离越用粗粗的手指点点孙坚的鼻子,喉咙里还带着酒水,用混沌的声音说道:“文台真是聪明!与你联手,真是找对人了!”
“那你说的那位新刘秀到底是谁呢?”孙坚试探道。
钟离越将酒水带着口水咽下,慢慢说道:“春秋谶云:汉家九百二十岁后,以蒙孙亡,授以承相。代汉者,当涂高也。至于这涂高何解,历来众说纷纭。依据在下浅见,谁有实力,谁就能够代汉。至于如何解释那谶言,倒在其次。文台,你看看这世上,究竟谁有能力代汉?”
孙坚“哼”了一声:“你前面不是说黄巾道拥众近四十万,弟子遍布天下吗?而据你刚才的说法,似乎就连黄巾道也只是一个青史上的过客而已。然而,除了反贼与朝廷之外,这世上哪里还有第三方势力?”
钟离越笑了起来:“文台虽然聪明,但在眼界与格局上还是差了一口气。什么叫朝廷?你看刘姓皇帝,就连那自己同姓的封王都防备着,哪里有对自己手中权柄的半点自信?再看本朝历史:光武驾崩之后,朝廷便由外戚、宦官与清流轮流掌权,而谁上台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先弄死自己的政敌?由此可见,所谓朝廷,就是权贵们彼此屠宰的战场,他们对所谓自己人下的手,或许要比对黄巾道还要狠毒!文台,若我预估不错的话,黄巾乱起,朝廷必缺兵而朝廷若要找兵,就必会撤销党锢,允许原先被压抑的清流凭借宗族力量自行募兵。这样一来,黄巾之势虽然可能被削除一半,但各地诸侯亦将拥有自己武力,谁还会在乎洛阳天子?至于阉宦之流,虽貌似气势汹汹,但除了天子,其实并无地方豪族可做依傍。一旦清流手握兵权,灭阉党岂不在须臾之间?让我们想得再远一点:阉党实为天子所唯一仰赖之家人,阉党一除,天下岂不会迅疾变色更旗?”
孙坚听了默默不语。他马上想起了那个假扮獓骃班班主的清流领袖张俭。张俭在当年杀死宦官侯览母亲后,竟然能在逃亡过程中得到孔子后人孔褒、孔融的庇护,又有能力在塞外勾结鲜卑人图谋不轨,可见被贬斥的清流所蕴藏的惊人政治力量。但想到这里,他突然手心又出汗了。原来,程普、黄盖杀死张俭的事情虽然知者甚少,但世上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事后机密泄露,与程、黄合谋的孙家无疑将成为天下清流之公敌。同时,他本人在盐渎又射杀过几百黄巾道,道中人又岂能容他?在黄巾道与清流之间,孙家将何以自保呢?
孙策没有注意父亲脸色的变化。他还是乐于找到别人说话中的漏洞,显示自己的聪明。他再次开口问钟离越:“钟离大人啊,你说的话又自相矛盾了。既然你预测被党锢之祸波及的清流未来会得势,那就该早点投奔他们啊?你投黄巾做甚?”
钟离越低头喝酒,同时向胡玉瞥了一眼,示意叫他回答。胡玉含笑回复孙策:“公子啊,清流里面派系太多,就连洛阳势力最强的袁家,都有袁绍与袁术两股势力,彼此都不服。你叫我们现在去投奔谁?不如先投黄巾,拿下下邳,这样我们自己手头也就有了粮草、军队、民众与土地,也算一方诸侯了啊。等到黄巾主力与官军死拼时,我们便作壁上观,待价而沽,选择强者再投靠之。正如你当年能够招安我胡玉,未来的新主子也能够再招安我们啊!但没有实力,就没有人会理睬我们,因为谁都能够把我们当蝼蚁踩死!”
孙坚继续沉默。小孙策还想说什么反驳胡玉,又被孙坚又瞪了一眼,不敢再说话了。孙坚突然抬起了头,用眼睛盯着胡婵,用眼神征询她的意见。一直没说话的胡婵眼里含着眼泪,向他略略点头。
孙坚冷笑着摇摇头,突然一拍桌子,对胡玉与钟离越喊道:“我看,你们还是杀了我们算了吧!我孙文台不怕死!但你们别忘了,如果我堂堂县丞今夜死于非命或者突然失踪,此事明天就必然会撼动整个下邳官场,相国大人乃至徐州刺史部肯定都会来调查,届时你们的谋划则定会提前事泄!有种你们就杀了我孙坚吧!我看你们事后如何收拾!”
钟离越拍起手来:“文台真是太聪明了,简直就是我钟离越之外全徐州最聪明的人!不幸的是,我还是比你聪明那么一点点!”说罢,他突然从案几下面拿出一叠木牍来。
“这是什么?”孙坚问道。
“没什么,就是我钟离越在将你与你家人放生之后,还能用以继续遥制你的一些小物件。”钟离越得意地摆弄着自己的胡子。
孙坚在油灯下迅速凑近木牍,仔细阅读。一看,则大惊失色。
“文台,你读出声啊?你不是连死都不怕吗?还会怕上面几个字吗?你不会不识字吧?”胡玉在一边嘿嘿坏笑着。
孙坚眼神呆滞,手指间的木牍,一块块滑落到了案几上。
“那孙公子你来读!上面的字,急就篇里大都有,你十岁了,应该能够认出!”胡玉随便挑了一块木牍,扔给了孙策。
孙策紧张地读了起来:“光和三年注:公元一八零年七月初八,下邳县丞孙坚由扬州胡玉入玉衣用料,值钱六十三万,坚转卖下邳王,估钱一百二十三万,得倍利。”他犹豫了一下,继续往下读:“光和四年二月初六,下邳县丞孙坚由扬州胡玉入玉面罩用料,值钱二十八万,坚转卖下邳王,估钱八十四万,得二倍利。”孙策读不下去了,他含着眼泪看着父亲:“爹,这是真的吗?你真贪了这么多?”
在孙坚开口回复孙策之前,钟离越先抢了他的话头:“阿策,你说得对,你爹就是一个贪官,而且比我还要贪腐!让我来告诉你他是怎么贪的!那个老不死的下邳王的墓葬开工后,明器的需求就很大,我因为偷懒,就找你父亲去代办。什么玉面罩、玉石、玉枕、玉璜所用的玉料、形为兵马与乐伎的九色陶俑、刻着贵霜国文字的银耳杯、用前朝工艺精制的红漆盘、大秦来的琉璃象、豫章郡名家雕刻的木猿、吞烟喷香的铜雁炉、交州的孔雀尾大扇、青州的蛟龙皮软铠,他什么都能找到,质量还都是天下最好的。不过,哪一件进货,你父亲不是超过进价一倍两倍地从王爷的账目上偷钱?你看你们家的小阙楼,一幢一幢地起,那怎么可能是你父亲每年四百石的薪俸能支得起的呢?你知道现在物价涨得有多快吗?!”
孙策咬住嘴唇,愤怒地反驳道:“呸!你说我爹是贪官,但下邳百姓可都念着我爹的好呢!你没听童谣怎么唱吗:承乐世,孙文台有韬泗水清,孙富春播德!”
“这也是我最佩服你爹的地方!”钟离越打断了孙策的话:“你爹不仅会贪,而且能装!每到洪涝与欠收的日子,他总是能拿出自己贪来的钱去收买小民人心,结果呢,事后没人觉得他是贪官,尽管人人都被他盘剥!”
“我爹什么时候盘剥小民了?!”孙策气得小胸脯一起一伏。
“靠贪王爷的钱啊?”钟离越回道。
“那是坑王爷,不是坑百姓!”孙策不服。
钟离越摇摇头:“但你想想看啊,下邳王本身又不劳不作,他哪里来的钱?你再想想看,你爹从王爷账上贪来的任何一枚五铢钱,哪一枚最终不是来自于下邳百姓的赋税?!”看到孙策被说得哑口无言了,钟离越又将目光转向孙坚:“孙文台!我就不明白了,你这样处心积虑,目的又是什么呢?这些愚蠢的草民,除了能够给你几句奉承之外,能够改变你卑微的出身吗?能够给你带来孝廉的名头吗?能够给你带来二千石的高位吗?我左思右想,你这样做唯一的目的,就是趁天下大乱之际能够征召起一支孙家军,称霸一方!你说我猜得对不对?如果这是你的真实想法的话,难道目下不是你飞龙在天、一展宏图的大好机会吗?你还犹豫什么呢?!”
孙坚抬起头,指指这些木牍,恨恨地对钟离越说道:“这些账目将我与你、胡玉三方合赚的钱,都算成是我孙家一方赚的,你要不要脸?你就不怕我到徐州刺史部再反咬你出来吗?”
钟离越抚摸着自己的大肚子,笑道:“我脸皮厚,更不怕你出去乱咬我。徐州刺史部的人缘我比你熟络得多,到时候他们肯定会信我,不信你。至于胡玉么,官府就是抓到他,他也会在刺史大人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你是如何欺侮大汉合法良民的。这时我再随便拿几个马蹄金到刺史部运作一下,我说的故事就更加惟妙惟肖了!”
孙坚瘫坐在席子上,一言不发。许久,他才慢慢开口:“说吧,你们要我怎么配合你们!”
孙策惊讶地站起来了,喊道:“爹,你怎么能……”,但他没有将话说完,嘴巴就被胡婵堵住了。
孙坚抱歉地对儿子笑笑:“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什么低头不低头的,晏子早就说过了,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孙文台,你就是当世之英豪!”钟离越放肆地大笑着,又给孙坚倒了一杯酒。
正在这时,一直被昏睡的小孙权被钟离越的大笑声吵醒了。他睁开迷离的眼睛,疑惑地问奶娘黄氏:“爹爹在做甚?”
“老爷……他在与好友们……切磋……兵法。”满头冷汗的黄氏小心翼翼地回道。胡玉回头对黄氏笑了一下,露出了熏黄的牙齿,轻声道:“那小翠如果像你怎么聪明,也就不会死了。”
黄氏脸带恐惧地点头应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