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章 万里悲秋常做客(1 / 2)血雨迷蒙首页

风。

微风。

夹杂着花香的微风。

微风拂过,一朵朵小巧精致的秋菊便吵嚷着、争抢着向外探头,挨挤着看着这喧嚣的世界。

清秀,典雅,不施粉黛,好似天真单纯的女童,对世间的一切都充满了懵懂和憧憬。

秋天是属于她们的日子,她们能拥有的也只有秋天。

秋天一过就是寒冬。

寒冬也是美的,只可惜寒冬的美只属于傲寒盛开的梅,万古长青的松,而无缘于清隽高雅的菊。

甚至等不到秋去冬来,重阳一过,她们就不再是傲然挺立的寿客,而是蝴蝶都为之哀愁的明日黄花。

人生总是易老的,但菊花总比人老的更快,也谢的更急。

好在今日还是重阳,好在这黄花还未老。

黄花未老,松也未老。

虽然他已不复当年,但他终究还是一棵傲霜斗雪的松。

这院里的黄花百千,但松却只有一棵。

一棵雪松。

冯雪松。

这院中的花不少,人也不少,但无论这里有多少人,都决不可能掩盖住他的光辉。

松总是挺拔的,冯雪松也一样。

虽然他只是随意的跌坐在那,但他的身姿却依旧挺拔,看起来也总是要比别人更加卓立。

金杯还握在他的手中。

杯中的酒却已空。

酒入豪肠。

豪气奔腾,狂涛席卷。

在他饮酒的时候,院中的人便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不像是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尊神像,一种力量。

他已经习惯了被人这样盯着看,他不觉得别扭,只觉得骄傲。

因为他们的目光里都充满了尊敬。

对力量和地位的尊敬。

他相信这世间没有一个乞丐能比他更受人尊敬,即便是大名鼎鼎的丐帮帮主金不换也不行。

这样的人通常都是刚愎的,刚愎的人总是很难接受别人的不尊重。

当他喝酒的时候,别人就一定要看着他喝,绝不能看着他处。

但现在却有一个人没有看他。

那个人没有看他,也没有看别人,更没有看这院中的灿烂黄花。

他什么都没有看。

毕竟他只是个瞎子,让一个瞎子看东西,和让哑巴唱歌一样强人所难。

冯雪松已经看到了这眼盲的年轻人,也看到了他身边的妙龄女子和腌臜老头。

老头的手中正拄着一根崭新的虬龙拐杖,拐杖上架着一条黑瘦扭曲的断腿。

于是他左手轻抬,一杯清酒便递到了那老者手边。

老者接过轻呡一口,赞道:“好酒。”

冯雪松微笑:“这是山西最有名的四十年的竹叶青,以汾酒为底酒,又加入了二十余种名贵药材,口感清醇甜美,就算是女儿红也比不上它。”

平老道又尝了一口,点头道:“不错,果然好酒。”

冯雪松道:“这酒入口绵甜温和,喝起来芳香醇厚,余味无穷,更何况能舒肝益脾、活血补血、顺气除烦,很补元气。”

平老道下颌微抬,喉头一动,饮尽杯中酒。

冯雪松道:“你近来受伤体虚,不妨多喝几杯。”

他竟然和平老道长论起酒来,而且对平老道长的伤势还颇为关心。

坐在一旁的一名老者笑着开口道:“人皆言长安城南酒中仙,想不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平老道咧嘴微笑,露出两颗黄牙:“范兄过奖。”

那老头微微一怔:“你认得我?”

平老道微笑:“我便是不认得你,也总该认得你身后的钓竿。”

一只七尺长的黄铜钓竿,正斜倚在老者身后的墙边,锋利的鱼钩就垂在他的脚边。

平老道眯缝着小眼:“阁下当然就是烟波钓叟范晚。”

范晚点头:“不错。”

二人说话的同时,冯雪松的脸却渐渐的变得冷硬,眉头也渐渐的皱到一起。

就连他身后的垂髫少女揉肩的手,也不由的慢了下来。

她只觉得这肩膀比刚刚更为僵硬,肩膀上的肌肉也比刚刚绷得更紧。

就连连着的脖颈也已变得坚硬,坚硬的好像苍松的树干。

青绿的血管就好像灵敏狡诈的青蛇一般,盘曲在这坚硬且粗糙的树干上。

少女嫩葱般的柔荑现在就停在这坚实的树干旁,不知该是进是退。

风忽然都停了。

原本摇摆着的黄花,现在也都显得有些萎靡。

这少女并不萎靡,反而紧张的好像一只受惊的小兔。

这样的场景总是经常出现在这美丽的庭院之中,也经常出现在那深深窑洞里的柔软土炕上。

这样的情况通常也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这长髯大汉的尊严受到了冒犯。

一个曾经备受压迫的人,总是把尊严看的比别人更重。

冒犯这种人尊严的方法通常也很简单,只要他不是人群中的焦点,那他就会觉得受到了冒犯。

他本是这庭院的主人,现在却有人略过了他。

这缘由在旁人看来实在是可笑至极,但在他眼里却是天底下最紧要的事情。

好在范晚和平老道已经及时“醒悟”,将话语权及时的交还到了冯雪松手中。

于是那坚硬的树干也渐渐的变得柔软,盘在上面的青蛇又渐渐的蛰伏起来。

于是这垂髫少女柔软的双手便再一次贴到了那粗壮的脖颈上,轻轻的按摩着。

冯雪松忽然看了一眼平老道,眯着眼睛道:“你为什么来找我。”

平老道咧着嘴道:“并不是我找你,而是他们两个找你。”

冯雪松瞅了一眼立在一旁的上官小菊,又看了看站在旁边的花露水,眼神突然变得复杂:“是你们两个找我?”

上官小菊点头:“不错。”

冯雪松道:“你是谁?”

上官小菊冷冷道:“我是上官小菊。”

冯雪松右手一抬,手中的金杯便直直的飞向了上官小菊的面门。

斟满美酒的金杯,虽算不上沉重,但也绝算不上轻盈。

但这金杯却飞的十分轻巧,既轻快,又安静。酒杯飞的极快,却丝毫没有发出声响。

金杯已经贴近了上官小菊的面门。

就在这金杯贴到上官小菊嘴唇的瞬间,他已张嘴牢牢地咬住了金杯的杯沿。

于是这金杯便稳稳的停在了上官小菊的唇边。头一仰,杯中的美酒便尽数滑入了上官小菊口中:

“好酒。”

冯雪松了眼中露出一丝赞许的神色:“你为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