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莲最后一句的语气很重，与之前的每一句都不同，像是特别标红的警示，警告李华不要违约。

“先问一下，只是陪你去购物和搬家，不用我自己掏钱，也不影响我下午那场考试？”李华有点犹豫，他仍然无法打消疑虑。

即使赫莲已经展现了不少诚意，但不可否认的是，两人间巨大的信息差并没有被消除，这让他多少有些忐忑。

赫莲伸手在纸面上点了一下，一行散发暗金微光的小字浮现而出：“李华不需要为赫莲的任何行为支付额外费用，但在他的家教出现以前，必须陪同赫莲进行购物和搬家。”

李华又仔细检查了几遍合同，确认无误后问道：“那……成交？”

赫莲笑了一下，站起身来，在少年错愕的目光中伸出手掌贴在他的胸膛上，手指向内弯曲，像从水中捞起一截枝条似的，从李华体内抽出细长的、暗金色的笔。

笔尖殷红，微微渗出如血珠般的墨。

“阴山列车是转变为实体的信息，这支笔则是你的命运，以实体物质呈现的命运。”赫莲把它交给李华，“记录合同的黑纸则是我的命运，只有双方的命运在条款限定的范围内缔结，以物易物的能力才真正生效，确保各自的权利和义务。”

李华点点头，在合同下方落款签名，笔和纸随即如泡影般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但是一种很神奇的感受油然而生，说不清道不明，只是在他与赫莲之间，突然多出了某种虚幻却又真实存在的联系。

“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做，解除时间暂停？其他人应该不知道刚才发生的这些事情吧？”李华瞄了眼季安，又看了看讲台上一动不动的赵老师，又开始头疼过会儿该怎么应付这些人。

“暂停时间？不，没有人能做到那种事情，阴山现存的九个领域并不涉及时间。”赫莲坐回原位，摆好姿势，“在签约之前我就说过会帮助你的，就当是咱俩第一次合作的……小小的附赠品？当然，也是我的一点小小歉意。”

“嗯，谢谢。所以你是怎么让其他人都停下来的，以及整个环境的褪色？”

“注意到我的裙子了吗，它是二十七公司的一件产品，可以在非常小的范围内操控意识流速，环境褪色则是意识加速的副作用。”

“所以不是时间被停止了，而是我们两个的意识流速被加快了，其他人的运动在我们眼中近乎凝固？”

“聪明。”

“那赫莲的裙子岂不是打架神器？别人还没反应过来，我就可以把这帮废物成人皮挂在墙上？”李华看着前面坐着的一排排同学，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纯粹黄金是不是在你身上留下了点什么？”

赫莲凝视李华深黑色的眼睛，忽然笑出声来：“还是说你们那个世界崇尚暴力，所以你对情报生意和打架斗殴情有独钟？”

后半句是玩笑一样的猜测，但李华知道她真正想表达的意思，这是一次友善的提醒。

稍微回顾一下就会发现纯粹黄金的馈赠虽然很好用，可以帮他稳定精神状态，长时间地保持冷静……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纪华夕之前说的很含糊，所以李华不能确定这个馈赠是否属于神骸，可是按照赫莲刚才普及的知识，阴山的所有能力都会产生损伤，来自神明的馈赠也必然在他忽略的某处明码标价。

他的心变得冰冷，他变得多疑，他开始产生厌憎，他倾向于一种暴力的表达。

纯粹黄金的馈赠是理性，是被锁死的理智，是纯粹的理性，如此纯粹的理性正在剥离他的感情，逐渐消磨他的人性，这就是赫莲口中的“损伤”。

即使是馈赠，来源于外的力量依然会带来损伤，因为这力量是突兀的，是非人的。

李华的视线从每个人身上扫过，他的眼睛胡乱而漫无目的地到处打转，彻骨的寒意终于在此刻为他掀起一角，让少年真切感受到来自阴山的恶意。

他已经不再像李华了，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会为作业烦恼，会想考个好成绩让爸妈骄傲，会担心身边的人和亲近的人……现在剩下的只有冰冷，他表现得不像个高中生，他的成熟甚至让赫莲感到意外，他变成了李华以外的“某个人”。

讽刺的是，仍然需要依靠纯粹黄金的馈赠，他才能理性分析自己此刻的状态，不至于自暴自弃。

“李华先生，也不用太在意啦。虽然我对那个古老的神明了解不多，但是看你现在的表现，祂应该是有给你提供帮助的，至少可以认为这是一份善意。”赫莲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把少年从自我怀疑的泥沼中唤醒。

“谢谢，我只是……还不太适应。”李华注视少女的背影，眼中的情绪很复杂。

赫莲又怀揣着怎样的目的呢？只是单纯帮忙搬家和逛街买东西？但愿吧。

“裙子的生效时间快到了。”赫莲语调轻快，“先给你解答一个问题——这件裙子的专长不是战斗，操控意识流速不会影响行动速度，因为裙子生效期间意识和身体是完全分割的，它的主要作用只是帮忙创建一个交谈环境，就像我们现在的交流一样，很隐蔽，也不用担心其他人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