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章 无力蔷薇卧晓枝(1 / 2)血雨迷蒙首页

袁玥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的站起身,紧紧的盯着站在后面的上官小菊。

上官小菊就站在她身后四尺的地方,紧紧的握着手里的竹杖。

轻风吹过,吹乱了他额前的发,也吹动了他绑在脸上的布带。

布带飞舞。

他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他已经嗅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道,也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死亡和肃杀。

“发生了什么事?”

花露水的手不住的颤抖着,原本拉着上官小菊的手,现在正用力的掐在他的手臂上:“他死了。”

上官小菊脸微侧着,声音也变得沉重:“谁?”

花露水的声音里充满了惊讶和恐惧,原本清脆的声音也已变得有些嘶哑:“覃良友。”

早晨还活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的秀才覃良友,现在就躺在那幅鲜血所绘成的诡异图画中。

原本月白色的长袍早已被鲜血浸透,染红的袍袖已经和地面死死的粘连在一起。

他的脸早已干瘪扭曲,干瘪扭曲的脸正对着长街上围观的人群,一双突出的眼睛里,诉说着无尽惨痛的悲愤和冤屈。

他死的实在太惨,而且死不瞑目!

上官小菊忍不住道:“是谁杀了他?”

花露水并没有回答,只是颤抖的更加厉害,掐在上官小菊手臂上的手指也更加用力。

上官小菊被掐着的手臂上一阵疼痛,几乎已经要渗出血来。

他知道这个问题实在是无法回答,但除此之外,他也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原本像苍松一般挺拔的冯雪松,此刻却好像一瞬间已老了十岁。整个人都已虚脱。

他的脸上充满了疲惫,好似一棵疏落枯败的老树。

――原本挺拔的树干,现在竟已变得弯垂,原本青翠的绿叶,此刻也已变得枯黄。

但松总归是松,即便已经衰败,已经枯萎,但他的威严始终都不会那么轻易消失:

“你认不认的他?”

花露水低声道:“我认得他,他叫覃良友,是个秀才。”

冯雪松狠狠的瞪着她,一字字道:“你说他就是覃良友?”

花露水点点头:“是。”

冯雪松冷笑,当他冷笑的时候,脖颈上的青蛇便又一次从冬眠中复苏,吐着恶毒的信子,冷酷的看着周围的人。

“他是冯幽静,是我的儿子!”

惨死在三旬客栈门口的覃良友,竟然就是冯雪松的独子冯幽静。

花露水的心突然沉了下去:“怎么会……”

冯雪松的骨骼“咯~咯~”地响着,一块块肌肉也在鹤氅下不住的流动:

“他今早骑着这匹赤兔胭脂兽来替袁玥传信,此刻却已死在了这客栈的门口。”

花露水没有说话,上官小菊也没有说话。

他们能说些什么呢?

冯雪松瞪着上官小菊,冷冷道:“你用刀?”

上官小菊点头:“是。”

冯雪松道:“你来长安是为了与袁玥比刀,你想知道是她的弯刀更快,还是你的杖刀更强?”

上官小菊又一次点头:“是。”

冯雪松道:“仇恨是一种很强大的力量,足以让一个人陷入疯狂。”

上官小菊没有说话,这句话实在是很有道理,所以他只好承认。

冯雪松道:“如果一个女子未婚的夫婿被人杀死,那当她面对仇人的时候,就一定不会心慈手软。”

这句话同样也很有道理,所以上官小菊也不得不承认。

冯雪松道:“所以你杀了来传信的冯幽静,逼迫袁玥与你决斗。”

上官小菊道:“我根本不认识他,更不知道他是袁玥未婚的夫婿。”

冯雪松冷笑:“他既然来传信,又怎么会不告诉你他的身份,不告诉你他和袁玥的关系?”

袁玥冷冷的瞪着上官小菊手里的竹杖,眼角已有泪珠垂下:“伤深一寸三分,左深右浅,一击毙命。能造成这样伤口的只有一把刀。”

上官小菊道:“那是我的刀,但杀了他的人绝不是我。”

袁玥冷冷的道:“你的刀有没有遗失?”

上官小菊沉默。

刀就在他的手里,就隐藏在他手中这皲裂的竹杖中。

如果杀人的刀是他的刀,那杀人的人呢?

袁玥冷笑。

泪珠垂落到地面,垂落在干结多时的斑斑血迹上。

暗红的血迹突然又变得鲜艳,鲜艳的好像盛开在深夜的绯红蔷薇。

蔷薇绯红,绯红的蔷薇正冷笑着嘲讽着周围的众人。

夕阳也是绯红的,血一样的绯红。

上官小菊看不到红,他只看得到黑。

漆黑,充满死亡气息的漆黑。

他的心已经沉了下去,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恶毒无比的圈套里,这冤枉便是他跳进黄河去洗,也绝不可能洗的清。

花露水想说些什么,但她也已经发现,无论她说什么,都绝不可能让这冤枉减少一分。

非但不会减少,反而会更加冤枉。

――她早已是上官小菊的“同伙”。

袁玥伸手拭去脸上的泪水,她的眼里已看不见伤悲,伤悲已经不在她的眼里。

有的只是仇恨。

她始终记得得昨夜的温存和欢娱,也记得那身还未上身的凤冠霞帔。

凤冠金黄,霞帔艳红。

金黄的凤冠和艳红的霞帔还放在那深深窑洞里的桦木方桌上。

那是新婚出嫁的喜服,是每个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的最重要的服装。

一套青绿色的阑珊补服就叠放在霞帔的旁边。

补服仍在,但穿衣的人却永远都不会再有。

她突然又想起了那间小小的饭馆,想起了临出门时的相视一笑。

她记得那天阳光很暖,暖的就像他宽厚的胸膛。

可现在已经日薄西山,原本温暖的阳光也已失去了正午时候的活力,只显得悲凉。

天上的太阳将落,可还未落,她心中的太阳才升起不久,却已经沉沉坠落。

坠落在深渊!

天上的日落了之后还有明日清晨的日出,心里的日落了呢?

日落之时只有红,鲜血一样的红。

日落之后就是黑,死亡一般的黑。

眼前这个男人只能见到黑,但她现在只希望让他见到红。

所以她已经出刀。

上官小菊的眼前依旧是黑暗。

黑暗里突然就有了光。

刀光。

月光。

袁玥。

袁玥的弯刀,现在就贴在他的咽喉。

青青的刀锋上,一滴殷红的鲜血正悄悄滑落。